还有更叫人惊得掉眼珠子的呢。狗儿的脸同样用香皂认真洗过,连耳朵后面长年的污垢都消失无踪,一张脸白得发亮,比菜场上浸在水里的豆腐还要娇嫩。我们都没有想到狗儿原来是这么一个皮肤白皙、眉眼俊俏的女孩。但是她画蛇添足地把嘴唇染上了红,是那种很俗气的朱红,我估计她是用过年写对联剩下的红纸边边染的。嘴唇之外,脸颊和眼皮也是红色。脸颊的红没有匀开,像两团滚圆的红膏药。眼皮上的红却是污糟糟的,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媚态和春意。还有她的玉葱儿般的十根手指,那些圆润的粉红色指甲原本多么漂亮,她偏觉得不够醒目,又用红纸包着上了一层颜色。于是那双手就不知道怎么放置才好了,十根指头朝外扎煞着,走路的时候手臂都不敢动,像木偶人。
我妈正坐在桌边缝一颗钮扣,猛抬头,看见狗儿这副鬼里鬼气的样子,愣住了,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。她的脑子里一定在飞快地转着弯儿,要把从前的那个邋遢丫头和眼前这个妖精般的女孩联系起来。而后,她开始一点一点地皱起眉头,脸上的线条慢慢绷紧,并且用大拇指和食指去推她的眼镜。以我的经验,我知道这是她将要发火的先兆。每次她要把我们长篇大论地教训一通的时候,总记得先把她的眼镜安置牢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