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中国的皇帝,喜欢搞一种文字狱的游戏,动不动把作家的脑袋砍下来,对作家应该是颇不感兴趣才对。但也许我们中国终究是文化古国的缘故,皇帝自己舞文弄墨想做作家,或挤进作家队伍者,倒也不在少数,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。一方面整作家,杀作家,收拾作家不遗余力;一方面在皇冠外,再弄一顶作家的桂冠,戴在自己头上。因此极少有以文盲自诩的统治者,当然也不是没有。前面提到的汉高祖,一开始很以“马上公”为傲的,后来,叔孙通给他演习礼仪,他也体会到皇帝的威严,从此尊儒。随后,这位亭长衣锦还乡,不也写开诗了嘛!一当上皇帝,好像才气也跟着蓬勃,艺术细胞也来得丰富了。他的诗《大风歌》也许会被御用评论家喝彩,把他划入豪放派诗人一族中去。如果当时成立汉朝作家协会的话,那么第一号会员证,则非他莫属了。
曹操也是一个杀过作家的统治者,孔融是他下令杀掉的,杨修死在他的刀下,崔琰也不能逃脱一份死罪,连受刑时不屈服的神态,曹操都恨之入骨。那位新锐作家祢衡虽不是他杀的,但也因为得罪了他而送给别人去砍了头。但他自己却是历代皇帝中最称得上是作家的作家,他的才分要远远高于他所杀掉的几位,那些人的作品加在一起,也比不上他的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”、“何以解忧,惟有杜康”来得家喻户晓。但他终究还是有些诗人气质,譬如花钱把女诗人蔡文姬,从匈奴单于手里赎回来;譬如诗人王粲劝刘琮降操有功,褒赏有加;譬如诗人陈琳为袁绍讨操写过批判文章,他捉住了也未杀头,还给了一个书记官当。所以,他这些对待作家的严厉或宽容的举止,只是个人行为。而明清两代以文化人为残害目标的文字狱,则纯属彻头彻尾的暴政了。